颠倒人生·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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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国音乐之都费卡城的鎏金音乐厅，无数演奏者、歌唱者、指挥者渴望站上去倾情演绎的舞台，在这一天，奢侈地将场地留给各国优秀选手们独自演奏的机会，还将把他们的演出转播至世界各地。

美誉，鲜花，掌声，呐喊。

距离他们，只有一双手的距离。

成功了，就是无上的荣耀，潮水般的喧天赞美。

舞台四周暗下来，唯有一束幽淡的光落在钢琴上，以及钢琴后温润俊美的东方少年。当镜头推近，世界的目光都为他驻足停步。

迅疾狂烈的琴音猛然传遍整个音乐厅，开头便是快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琴速，像一阵暴雨前席卷残云的狂风，在猝不及防之间，不留情面地将重锤锤毁人的心脏。

战争的冷厉寒风借由少年的手呼啸过二十世纪的城市上空，裹挟着阴霾笼罩而下，空气里都是不安的因子在战栗颤动。

大跳、轮指、跨八度同时颤音、大量华丽的装饰音，即使是这样令人胆寒的弹奏速度，双手几乎化成虚影，少年的脸上却依旧维持一贯的淡然，冷漠的神情犹如操纵凡间战火的上神，冷静自持，洞若观火，漠然聆听来自凡尘的呼喊求救。

第一段结束，风声渐渐平息下来，转为一段缓慢悠扬滴滴答答的柔板，宛如酝酿已久的乌云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雨水，往地面砸下一滴滴雨水。

那雨声空灵、缥缈，织成一片连天雨幕，慢慢的，雨势愈来愈大，遮天暴雨毁天灭地，打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。

雨，将城市颠倒在水中，破碎在光影里。

残垣和断壁，肆虐的战火，无助的哭声，一切人间惨象，全都在雨中交汇，成为无人问津的景色。

木知白神色庄严，曲调克制而不哀戚，比起用极致的情感使人宣泄痛苦，这种深邃沉稳的弹奏方式就是让人清醒地直面一切惨状，残忍得叫人张嘴想要呼救，却疲惫地连嘶声呐喊的力气都没有。

住手！不要再弹了！

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恳求他。

但是那个时代的死亡依旧如这场大雨一样在继续，令人窒息的死气绵延不绝。

气势恢弘的琴音引爆一场一意孤行的死亡之旅，死神的镰刀迎来他的丰收季，狰狞地收割人类的头颅。

当琴声点爆到极点，砰然一声如炸裂的惊雷，震响在听者心口——不知是预示着暴雨将结束，还是仅仅为下一道雷鸣的开端。

观众席上一片死寂，木知白坐在钢琴前，慢吞吞地揉了揉手指，然后站起来，推开了椅子。

现场太过安静，他踩在木质地面的脚步声格外清晰。他走到台前，向观众谢礼，直起身来，正好对上镜头的方向，不由嘴角弯了弯，微微一笑。

他怎么能在弹完这首曲子之后，依然笑得这么轻巧！

所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人悲愤指控，而后又忍不住掩面大笑。

五位评委同时给他最高分，其中一位红头发青年道：“莱恩先生自从公祭日之后就拒绝再度演奏《雨》，他当时说了一句话——《雨》是天堂的音乐，他不能再演奏。以前我为不能亲耳聆听现场遗憾，现在也终于明白莱恩的意思——《雨》是天堂的音乐，只有纯稚且强大的心灵才能演奏它而不受影响。”

他在演奏时表现得不像一个人，而像神，能操纵死亡，也能创造新生，既是慈悲，也是冷漠。

那青年笑着道：“亲爱的，当你弹琴时，我真想跪倒在你的脚边，亲吻你的脚尖，将整个世界的宝贝都堆放在你面前，连我的命也一起给你。”

二楼窗边的男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，木知白若有所感，僵硬着背脊不敢抬头看。

回到后台，齐容瑾正往外走，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，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。

比赛不需要继续了，齐容瑾清楚知道自己输了。他哪怕发挥最好的时候，都远远不及这人的演奏。

直播厅里的主持人和嘉宾还在谈论刚才的演奏。

嘉宾b称赞这是“天才卓绝的演奏”，丝毫不介意被打了脸，并再度预言：“非常遗憾，齐达不到这个水平，或者说，这个比赛，木恐怕已经没有对手了。”

主持人道：“你这样说，别人会以为组委会钦定了他是冠军。”

嘉宾b眨眼：“我想这是全世界人民共同钦定的冠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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