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. 救赎

太阳徐徐破云而出，溪染大手一挥，将桌上的碗碟统统砸碎在地，他似乎很痛苦，双手紧紧捂着双眼，四肢上的肉在皮下疯狂地抽动。身体中的筋骨抽长皮肤变得支离破碎，迅速生长出黑长的毛发，覆盖全身。戴着面具的脸也起了变化，面具掉落原本白皙的面庞变得扭曲，硕大的獠牙刺破皮肤，沾有血渍。

他喘着粗气，朝我冲了过来，腥臭味扑在我脸上，硕大的兽爪狠狠的挠向我的脸颊，我偏了一下头，尖锐的爪刺钩进了我的肩膀上。疼的我虚汗连连。

白苏将将是来的及时，怕是他再晚来那么一时三刻，这老妖怪就会拿我做了今日早点。我捂着伤口，看着溪染的奇怪模样，不，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能算做溪染了。我没办法称他作“人”。

伤口很痛，老妖怪黑森森的指甲深嵌入肩胛肉中，伤口处居然已经开始溃烂了。

艾琦这小妮子，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我这边的危险，顶着一张黑黑的煤炭脸赶了过来，她撕开我的衣肩，查看了我的伤势，又看了看门口正在打斗的一人一妖，摇了摇头表示对此情景，她既打不过溪染也没办法治我的伤。

我心口一窒，险些喷出血液。

既是无计可施，艾琦捡起地上散落的瓜子，简单的清理一下，与我一同磕着瓜子看战斗现场。

只见溪染突然暴起，身躯瞬间生长数倍，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体带来的恶臭腥气，他冲白苏直愣愣的撞去，速度之快白苏叶未曾料到，溪染黑森森的甲刺扎进白苏胸前，他撞开白苏从窗口跳下去，再从窗外望去，哪里还有他的踪影。

白苏过来查看我的伤势，他轻触了下我的伤口，肩胛处带着左肩一起痛，痛的我直抽气。也不知那溪染的指甲是个什么物什，伤口处已经溃烂化脓，冒出和溪染身上、相似的森森黑气。我疼痛难忍，眼前的白苏像是重了影儿一般飘飘忽忽，终于支撑不住，昏倒在他怀中。

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，梦中人们唤我云中仙，我常常醉倒在一只狐狸的怀中，狐狸雪白雪白的，好似天上的团云，我借着酒意，唇瓣厮摩在他的颈间。再逐渐上移，触碰到那鲜红的唇瓣。却是个不知足的，我大力一推，将那白狐推倒在床上，身体紧密贴合。亲吻变的灼热，身体变的滚烫。

这狐狸男子不曾推开我，他眉眼间染上了粉红，热意融入大片的樱林。我整日与他厮混在一处，仿佛这天地只余下我们二人。我知道我是在做梦，我就像个偷窥狂一般，看着我自己与那狐狸欢爱。那种感觉很奇妙，我似乎身在其中，又似乎不是其中之人。

于是我开始嫉妒了。我看着画面中交颈而卧的二人，气的头发都发白了，我想拆散他们，将那狐狸占为己有，将他锁住，囚住,困住。让他只属于我，日日夜夜朝朝暮暮，只为我一人展笑颜。然后我就出现了，

是梦中的我？还是真的我？

我站在我的对面，眉目与我一般无二，就像照着一面镜子，我在张口，在说什么？我听不清，我拼命的凑上前去，细细蚊蚊的声音钻入耳中，

“他爱的，不是你。”

掷地有声，溃不成军。

我醒来时，还躺在之前那家客栈，艾琦缩成一小团紧紧抓着我的手，眼睛又红又肿，眼见是哭过了。我一动，她迅速的惊醒了起来，忙来掀开我肩膀上的纱布，待看到伤口变的好转后才放下心来。

“我这是怎么了？”我的声音沙哑，开口问道。

“溪染的指甲是黑鳞甲，有剧毒，会化仙人骨血，阿柯你没有根基，连半分毒性也扛不住，你已经昏睡三天了。臭狐狸去挖了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，让你服下，这才眼见着不发高热了，可吓坏我了。你感觉怎么样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
艾琦难得说了这一连串的话，我吃力的抬了下手，捏了一下她头顶的牛角包，刚想说话又被她打断，

“那只臭狐狸，抱着你回来的，还从头到手将你摸了个遍，真真是个坏狐狸，”

我老脸一红。

“他转身就跑了，要不是我还要照看阿柯你，定去宰了他给你炖上一锅狐狸肉补身体。算他还有良心，给你寻了那药回来，”艾琦的脸颊气鼓鼓的。

这可真是无赖的行径，明明是我自己擅自行动接近溪染的，行动失败自己也负了伤。要是光凭我和艾琦两人，只怕已经见不得今日的太阳了。这护短也护的太无理取闹了。

听闻白苏为我寻了草药，我的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了一般，喉咙发涩，推开艾琦跳下床，去了白苏的房间。

我心急如焚方寸大乱地跑到了他的床边，动作过于鲁莽，扯痛了肩胛的伤口。直到见到白苏，面上的愁云才散去几分。

白苏的周身还算是干净，染红的血色长袍被丢到了一边，整个屋子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味道，我细细嗅了，居然夹杂着一丝甜腻。他紧抿着双唇，唇瓣毫无血色，眼见是失血过多。双眼紧阖，眉头皱成一团。

我们做神仙的，不尝五谷，不入轮回。要想死，便要身形倶毁，形神俱灭，精元破碎，三魂七魄，无一不能留。所以说做神仙其实很无聊，漫长的人生岁月中，看透这世间沧桑，过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的生活。这漫长的岁月中，若不得一知心之人，这岁月，便也是凄凉的。

不知是伤口疼，还是心脏某处担心作痛，我眼角浸出大颗泪珠。

“白苏你可不要有事啊，我知道错了，不该不听你的话擅自行动，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？”泪珠大片滴落在白苏的枕边，我埋在床边处，不敢触碰他，只无声的哭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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